第二百二十五章 请君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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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二十五章 请君入瓮

    国子监监丞姓秦,岁数四十多点,这个年纪到底算是老还是少,主要看其他参数。

    四十多岁的官员,如果做到了三品以上,那就是青春年少未来不可限量;如果是四五品官员,那就称得上年富力强,正当盛年;如果是七品,那属于“春去秋来老将至”的范畴了。至于七品以下,不提也罢。所以在官场中,年龄老少是个相对概念,并不是固定到多少岁算老多少岁算年轻。

    秦大人这个监丞就是七品,去年才从大兴县县丞位置上被拿下后,又转调来的。秦大人对此表示很失落。

    虽然同为七品又带了个丞字,但大兴县县丞是主官副手,是衙门里的堂上官,治理半个京师地面几十万口人。而国子监是个没落衰败的衙门,与建国初年时候的尊贵地位相比较差远了。

    而且国子监堂官是祭酒和司业,监丞只能算次一等的属官。更不用说国子监监生一共也就几千人,与大兴县几十万人口不能比。

    至于秦监丞为什么会从大兴县县丞这个堂官变成国子监监丞这种属官,一言难尽,反正与一个叫范弘道的年轻人有关系。

    到如今范弘道也要来国子监了,罗祭酒将秦监丞找过来,就是告诉他这件事的。祭酒将监丞叫过来,专门告诉监丞有个监生要入监,听起来很大惊小怪。

    这说明,要么这个监生有来头,要么这个监生与此监丞有恩怨情仇,范弘道大概两者兼具。

    罗祭酒叹道:“这范弘道入监读书的监生名额,是朝中申首辅推荐的,礼部已经给了文凭,我们不能不接收啊。”

    秦县丞一言不发,继续听着。罗祭酒又道:“但是王阁老非常厌恶范弘道,王凤洲公可是王阁老的至交好友,被王阁老寄予了很大希望的,就这么被范弘道弄没了。对此申首辅只怕也会头疼。”

    罗祭酒语气平平常常,纯粹的叙述口气,但是秦县丞又不是官场小白,当然听得出来其中意思——范弘道虽然是申首辅推荐来的,但是另一个大学士王锡爵却很仇视他,至于申首辅那边,有可能不会为一个小监生与王锡爵冲突,你自己衡量衡量其中利弊。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你看着办。

    秦监丞与范弘道有仇怨,秦监丞执掌校规风纪,在这两种背景下,罗祭酒对秦监丞说“你看着办”,用意不言而喻。

    “下官知道了。”秦监丞告辞。

    从祭酒公房出来,秦监丞站在月台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很明显的意识到,这是罗祭酒要利用他,暗示他冲锋陷阵整治范弘道去。

    但是,至少让自己还有了被利用的价值,总比像一团垃圾那样从刑部审过后丢到国子监要好吧?

    至于后果,罗祭酒说的很明白了。申首辅不会为了区区一个范弘道与王锡爵王阁老发生冲突,只要你做的好了,你的名字就会留在王阁老心里。

    而且自己来国子监时间不长,这次也许算是主官考验自己?毕竟执掌校规的监丞在监内权力不小,祭酒对监丞必须要上心。

    按国子监格局,典籍厅、典簿厅、绳愆厅等部门都在彝伦堂后面,秦监丞从侧面廊道走到彝伦堂后庭时,范弘道也恰好从典籍厅登录完毕出来。

    所以两人正好面对面的遇上了,对此范弘道非常意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秦高业这个老熟人,真是有冤家路窄的感觉。

    曾经的胜利者范弘道停住脚步,忍不住讶异的问道:“你怎的会在这里?”

    秦监丞很有涵养的喜怒不形于色,冷冷的答道:“托你的福,本官转任到国子监来。”

    范弘道无语,这不就是犯错的官员换个地方继续做官的传统惯例么?便讽刺道:“你还挺能运作,原来我听说你要左迁到外地去,没想到居然还能留在京师,想必也花费了不少人情。”

    秦监丞继续冷冷的回答说:“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只是得罪你而已,朝廷还不至于治本官重罪。”

    范弘道忽然想起,秦高业当初是七品京县县丞,而国子监现有职务里,似乎只有监丞这个执法官员是七品。他连忙问道:“莫非阁下调到这里出任监丞?”

    “不错,本官现为国子监监丞。”秦高业答道。

    范弘道顿时有点头皮发麻,没想到国子监里还有这样的坑等着自己。要知道,监丞可是管校规风纪的官员,类似于后世学校里“教导主任”的角色,拥有处罚监生的权力。

    虽然国子监近百十年权威荡然无存,风气极其涣散,管理不像建国初年那样严厉了。但如果真跟自己较真,那也是个麻烦事情。

    甚至不需要歪曲诬陷,只要秦监丞拿着纸面的校规校纪,一条一条跟自己严格落实,那就够自己喝一壶了。

    早知道是这个货色当监丞,就该重新考虑是否来国子监读书!范弘道不免有些后悔,可是名字都已经登陆完毕,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又恨恨的问道:“前阵子国子监有新监生入监典礼,祭酒、司业、博士等官员都在月台上,为何不曾见你?”

    秦监丞冷笑着答道:“如果本官出现了,让你看到了,你还敢来国子监读书吗?所以之前本官不会现身在你面前,等的就是你登录完学籍。

    王部堂在国子监过世后,本官还以为你不会再来国子监了,深以为遗憾,也没想到你今日还会请君入瓮。”

    “你太阴险了!”范弘道忍不住叱道。

    秦高业冷笑着说:“彼此彼此,本官也是从你身上学来的,简直受益良多。”

    回想起来,真的是受益良多啊。如果不是眼前这个年轻人,自己就不会成为京师官场的笑柄,随着诗词一起流传;

    如果不是眼前这个年轻人,自己女儿的婚事也不会告吹,直接被对方拒绝订婚;如果不是眼前这个年轻人,自己还是威风凛凛的父母官老爷,而不是屈居在这里当什么监丞。